躲在暗處的隱形人——專訪兩位香港口述影像員
- 記者:尹寶盈編輯:尹寶盈
- 2023-07-29
在放映禮堂漆黑一片之下,舞台的正後方,彭晴拿著話筒,緊鎖眉頭,盯著大銀幕裡人物的一舉一動,描述著緊湊的戲情。台下坐著的人雙眼並沒有跟著畫面跳動,但他們卻跟隨著情節的推進,不約而同地笑起來。
台下坐著的正是一群視障人士,而他們之所以能夠享受電影,背後不少得的正是一眾口述影像員。其實不只是電影,在博物館裡、拳賽觀眾席上,不同的娛樂活動上都有像彭晴、梁凱程一樣的口述影像員,為視障人士及更多的觀眾填補缺口,讓他們重組視覺的碎片,成就一幅完整的畫面。
經歷傷痛尋找方向 彭晴:是我的救贖
「她總是講得很穩陣,不疾不徐,也形容得生動。」一名聽過彭晴多場現場口述影像的視障人士說。
在約15年前,經歷過婚姻的不如意,當事還在從事電台主持的彭晴正在經歷人生的低潮,卻誤打誤撞成為了香港最早期的一批口述影像員。「失敗了我的婚姻,曾經覺得我整個人生都是失敗的」,在沉澱了一段很長的時間,她自覺人生沒有很多有意義的事,便欲嘗試四處找一些義工服務、教會等,想得到一個寄託。
當時因在電台的工作,她認識了其中一名獲頒十大再生勇士的視障人士,並在他的介紹下輾轉認識了訊息無障礙中心經理陳麗怡。陳麗怡提出了自己一直以來想為視障會員提供電影口述服務的想法,兩人一拍即合,便有了第一場《游龍戲鳳》的電影導賞。
「是他們(視障人士)給了我這些價值和意義」,彭晴很感激能成為短暫地擔當視障人士眼睛的人。她說自己在那一場導賞很緊張,準備的時候看過無數遍,也練習了一段時間,但自覺還是有進步的空間。「看電影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熄燈,那就弊了,我寫下的東西什麼也看不到」,但她還是摸著簿子,硬著頭皮,憑記憶說下去。完結後,卻有幾位視障人士前來向她道謝,「他們說已經很多年沒有進戲院看戲了,說終於明白電影說了什麼」。
因為彭晴的講述,他們了了一個很久以來的心願。這些話成了推動彭晴繼續擔當口述影像義工,也推動了她走出陰霾。
「其實不是我給了他們什麼,而是他們給了我什麼。」彭晴說。
除了為電影製作口述影像版本,彭晴也有涉足不同為視障人士口述的範疇。她說最深刻的其中一次,是成為視障運動員的帶領員、同行者,為環島跑步的視障人士即時描述路面的情況。
彭晴成為這位視障運動員的導航員,但他同時也成為彭晴的眼睛,「有時候反而是他提醒我,因為身後的車我看不到。」在環島時,彭晴要注意路面安全,告訴視障人士前面哪裡有障礙物、是上斜還是下坡。她看見眼前的事物,但視障人士卻更靈敏,聽到身後的車聲,提醒她小心。
那一次的經歷,彭晴更加體會到在很多時候我們只是看不見,有意義的事、自己的價值還有很多。她說,口述影像是她的救贖,也是她的使命,因為是視障人士教會她肉眼看不到的意義。
遠赴英國研究 梁凱程:做個隱形的翻譯人
「好的口述影像應該讓觀眾自己審美,等他們自己說那樣東西美不美。」說起口述影像,梁凱程開口便可成文。
在辦公室時帶著黑框的眼鏡,以簡短的字句給予指令;而錄音時,她用溫柔卻有力的聲音,不快不慢地咬清每字每句,為視像人士提供不同類型的口述影像。
「其實我們可以做多一點」,她說著其他地方如何發展,要如何才可以做出好的口述影像。
早在香港口述影像未普及時,梁凱程已經在研究有關視障人士對接收資訊的取向。多年前,她接觸到口述影像,深入研究後發現華人社會上極少相關的討論、研究,毅然放下工作,遠赴英國倫敦大學修讀口述影像哲學博士課程。原本已有翻譯及傳理相關學術背景的她認為,要說好口述影像,真正讓視障人士理解,就必須先了解他們如何理解外界,有了系統、技巧,才能真正站在他們的角度出發。因此,她寫下有關視障人士接收資訊的論文研究,是首篇華語地區的相關研究。
在2015年,她深知香港在口述影像方面仍需要大力推動,便成立了香港口述影像協會,想培訓出口述影像員,並把口述影像帶到公眾視線中。而因為在外國的見聞,她也把口述影像放眼在不同範疇方面,包括影視、表演、展覽、觀光等。
「我們就像隱形人。」梁凱程說。
沒有過分的感情、不表達太多的個人色彩,這是在錄音室內的她,但其實她的熱誠驅使她放棄原來的安穩工作,令她踏出舒適圈。她看似平淡的聲線下,隱藏著她的熱情。
她願意在影院等暗處、博物館的角落,默默地為視障人士提供專業的服務。在她而言,從成立協會、培訓,這都是使命。
「口述影像員不是演員」,要客觀,個性不能太鮮明,融入到電影,梁凱程願成為那一雙眼,給視障人士多一點娛樂,多一點快樂。
《San Po Yan Magazine 新報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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